故 乡就是一院散养的鸡前后院两条土黄的狗,就是晚炊袅袅的呼唤就是,语调夸张而又土气的方言井里打出的水,冰冷冒着寒气七月七蹲在黄瓜架下咀嚼着顶花带刺的传说,啼听鹊桥河边相会的呢喃故乡,几回回梦里湿润了枕头遥望星空知道就在那颗星下清水湾山边那汪 一杯酒一杯酒里的葡萄园澄澈、而近黄昏我举起杯,轻轻嗅着膜拜那些随风飘扬的花头巾和笑声,和婆娑起舞的蝴蝶绚烂的红宝石的秋天穿长筒靴的女骑手打马前来,无需畅饮风就醉了一杯酒一幅多彩的悬念失眠夜晚如此凶猛犹如连环相撞的车祸,裹挟其中的人只体味到撕裂是一种力量什么样的手,具体于无形掐住我有关时间节点限定我并且逼我在命悬一线之际改变嘴形,或干脆毁灭于无处表白之绝望我大汗淋淋漓,决定即刻起麻木下去直到鸡鸣狗叫的早晨早 市只剩最后两把芹菜老太太站在雨中吆喝贱卖,贱卖,三块钱两把我买下,她说谢谢谢什么呢,我就是来买芹菜的雨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无所畏惧眼神里的坚毅让我想起我的老娘也许我的老娘从来就没有离去她只是默默的活在生活的细节里野 浴(一)一头扎进破碎的夕阳,冲洗屌蛋精光的中年晚期,才知道江水一如人情深入进去,让你凉断骨头苍鹭在远处伸长脖子傻傻地叫也许在愤怒为何我要抢占他们的领地野鸭不远不近地围绕轻视而又带有挑衅我爬上岸,无意与世界叫板躺在静谧的草上晾晒大腹便便掩盖的凉透的往事刚刚八月,一阵风秋就开始肆无忌惮看似五彩缤纷,其实正像此刻我之亲眼目睹我的人生一点一点陨落(二)江边又多了一群野浴的人引开了苍鹭的视线它们不再仇视不久前我可能对它们子女造成的危险两岸的衰老无法阻挡我之落叶也出乎所料乌鸦们前后左右怪叫是否暗示什么小草们窃窃私语可我无力挽救任何枯萎在我眼前发生秋,眼睁睁黄下去我告诫自己不要挣扎,就像小草没有理由拒绝秋天顷刻,我听见小草们的啜泣随风响起散 步月夜,一匹高头大马拦住去路它一边吃草,一边斜视独眼算命先生说我今年前途未卜而马,一匹枣红马并不像我的劫数红马非马,一匹不存在的马尽管吃草无法加害于我,所以我穿越而过一支烟点一支烟,一段时光就在指尖忽明忽暗多少有头无尾的冥想苦思摁死在烟灰缸里一些无以诉说有烟相伴你即可以置身事外,像上帝慈祥地望着自己你会发现,你竟然会无端哭泣一支烟,一支烟如同一段段岁月燃烧,熄灭,一次次绝望又一次次点燃花一看着看着一朵花开了,世界在一朵花里风姿绰约二落英是一种语言一瓣一瓣跌进季节深处三枝头梦日渐长大,她知道那份爱没有走远假使你还在鞋架旁、衣柜里还有你零碎的动作像毕加索,我可以把你随意抽象成绝版生命是多么不可靠绚烂的憧憬一如水晶,瞬间即可炸裂假使你还在,也不妨碍我用动画片把你拼成一幅珍品,这样生死、现实和想象之墙即轰然倒塌月 儿时间戛然而止你不会再从那条路上走来那是怎样的一条路啊脉搏在零下四十度跳得滚烫你躲进春天的背影睫毛里的心事湿润而闪亮那条路的名字刻满了季节月儿在夜深人静悄悄探望那双眼拨开那些言不由衷我看见了那双眼云过后雨过后依然如故花开花落时光日渐衰老记忆模糊那双眼穿越千山万水依然如故一粒沙的辽阔里惊涛拍岸往事一点一点落下帷幕松花江女孩——与同学同祭其侄女孟家的两岸,拥抱着江水哭那个女孩十八岁水下的眼睛,我们看不清你是否还在流泪岸边垂柳手伸向水面抚摸不到你的影子你的心思可以跟鱼儿说吗我是俗人被生活翻来覆去的蹂躏已不知脸皮的厚度和尊严之间是否有丝毫的联系没有资格揣摩你的价值和清纯透明的江水流向蓝天白云流向清风明月孩子,这世界的美懂你病中呓语我住在自己的病里自由而散漫时间,凌乱地撒落在床上地下,我从它们的缝隙小心走过猴年马月,我把它们收拾得人模狗样一次时间,按着我的意愿不定期地重新编排秩序和计时方法在我的房间里,它没有地位我的世界,冷落谁谁就必须反思不然就让它悲愤而亡然后装进垃圾袋哪天出去放风,随手清理出我的体制盲 流大饥荒那年东北煤矿的面包,在村子的夜晚闪烁着香喷喷的光芒爹爹眨着狡黠的小眼睛打好绑腿、怀揣窝头沿着铁路线,向北雄赳赳气昂昂昼伏夜行虽不是坏蛋,但没有路条只能一问三不知傻笑星光引路为了上下老小,快马加鞭向北向北向北北方大山的下面埋藏着金光闪闪的未来铁路是路吗犹如白马非马山海关,是山和海的关口从那儿的缝隙挤过爹爹的额头被贴上崭新的标志中国从此诞生了一个新的阶级——盲流好久好久以后奶奶站在胶州平原面向东北哭得昏天黑地爹爹趴在山里的铁道背儿上听奶奶喊他的乳名想家如今山海关不再是关只是一道风景爹爹坐在南行的列车上看着窗外的站牌微笑
评论